大康四十三年清明,知府的官轿在山路上颠簸,轿帘掀开一角,露出《泰西水法》译本的烫金书脊。林羽站在牛头岭上,望着山脚下干涸的梯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那里的稻根已萎缩成枯草,裂缝里躺着枯死的蟾蜍。
"这水渠要盘着山走?"老石匠王铁手拍着图纸,震得朱砂笔在"螺旋引水渠"五字上晕开墨团,"我砌了三十年石坝,从没见过这般扭来扭去的!"
其他工匠围上来,对着图纸上的等高线议论纷纷:"这弯弯曲曲的线,是画给谁看的?依我看,不如直着挖条沟,痛快!"
林羽耐着性子解释:"螺旋渠借山势减缓流速,既能防冲蚀,又能让水自流到高处田亩。"他指着图纸上的红点,"这些是测量桩,需按等高线排布。"
王铁手却抓起一把黏土,捏成直坝形状:"要砌就砌直坝,祖祖辈辈都这么干!"
当夜,林羽在工棚点起松明火,用黏土在石板上重塑山体。张虎搬来木桶,模拟山泉水流。"看好了,"林羽用竹刀划出螺旋渠走向,"水从这里进渠,绕山三圈,势能转化为动能,"他松开手指,水流果然沿螺旋渠缓缓爬升,"瞧,不用车水,水自己能往高处走!"
工匠们揉着眼睛凑近,王铁手的儿子小石头忽然喊:"像盘山路!"
"对!"林羽兴奋地拍着小石头肩膀,"水渠就是水的盘山路。"他转向王铁手,"明日咱们先砌一段试渠,若不成,我自掏腰包返工。"
试渠砌到一半时,谷雨突至。浑浊的山水顺着山坡冲下来,未完工的渠体出现裂缝,泥浆咕嘟咕嘟往外冒。王铁手抱着石头堵漏,急得直骂:"破螺旋!误了农时你担待得起?"
林羽冲进雨幕,大喊:"别堵裂缝!快砍树做木坝!"他带着青壮们在渠体上游百米处打下木桩,用藤蔓和石板捆成临时坝体,"这叫分流抢险,先让洪水改道!"
张虎举着铜锣跑遍工地:"所有人上坝!用松枝编防浪网!"
暴雨持续了三个时辰,当木坝终于挺住时,工匠们望着安然无恙的试渠,忽然有人跪下:"林盟主,咱信你!"
立夏那日,水渠正式贯通。林羽拧开松木水闸,清澈的山泉水顺着螺旋渠奔腾而下,在阳光中划出三道银链。王铁手摸着渠壁上的等高线刻痕,忽然说:"这渠看着弯,实则直——直抵咱耕者的心窝。"
水流过梯田时,枯死的稻根竟在一夜之间吸足水分,重新挺起。更妙的是,渠旁的水车被水流带动,"吱呀吱呀"地转动起来,将溪水提灌到更高的田亩。小虎望着飞转的水车,忽然喊道:"这水车能磨面!"
邻村的老人们拄着拐杖来参观,林羽亲自演示"分水闸"用法:"往左拧两圈,水去东田;往右拧三圈,水去西田。"
张婶用葫芦瓢接了点渠水,尝了尝:"比井水还甜!"
半月后,州府传来消息,知府将螺旋水渠定为"山区水利范本",拨银千两推广。王铁手主动请缨,带着石匠队去邻村砌渠,腰间挂着林羽送的等高线测量仪,仪上刻着"以水为尺,量山为田"。
当林羽在水渠旁种下纪念松时,黑风寨探马送来密报:聚珍堂掌柜出现在邻县,重金招募石匠,手中竟拿着螺旋水渠的盗版图纸。图纸上的等高线标注错误,渠体坡度画成直角。林羽望着图纸上的致命缺陷,忽然想起王铁手的话:"直坝易垮,曲渠久长。"他摸了摸腰间的测量仪,仪上的罗盘针轻轻颤动——指向京都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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